衡岳啼猿里①，巴州鳥道邊②。故人俱不利，謫宦兩悠然。開辟乾坤正③，榮枯雨露偏④。長沙才子遠⑤，釣瀨客星懸⑥。

（首段，總挈大旨。衡岳、巴州，敘地；敵人、謫宦，記事；長沙、釣瀨，切姓?！颈R注】開辟、榮枯二句，乃全篇關(guān)鍵。此承謫宦而言。當乾坤反正之日，人各沾恩，特以質(zhì)有榮枯，故受此雨露者偏異耳。語本微婉，舊注直云嘆不得蒙恩而見謫，未免語涉忽上矣）。

①謝靈運詩：“噭噭夜猿啼?！薄兑硕忌酱ㄓ洝罚簫{中猿鳴至清，諸山谷傳其響，泠泠不絕。②《南中志》：鳥道四百里。以其險絕，特上有飛鳥之道耳。③《春秋元命苞》：“天地開辟?！雹堋局熳ⅰ孔x太白《巴陵贈賈舍人》詩“圣主恩深漢文帝，憐君不遣到長沙”，方悟此詩“榮枯雨露遍”之旨。曹植詩：“榮枯立可異?！雹荨稘h書》：賈誼以大中大夫，謫長沙王太傅?！段髡髻x》“賈生洛陽之才子”⑥《后漢書》：嚴光，耕富春山中，后人名其釣處為嚴陵瀨。又曰：光武與嚴光共臥，太史奏客星犯帝座甚急。

憶昨趨行殿①，殷憂捧御筵②。討胡愁李廣③，奉使待張騫④。無復云臺仗⑤，虛修水戰(zhàn)船⑥。蒼茫城七十⑦，流落劍三千⑧。畫角吹秦晉⑨，旄頭俯澗⑩。小儒輕董卓(11)，有識笑苻堅(12)。浪作禽填海(13)，那將血射天(14)。萬方思助順(15)，一鼓氣無前(16)。陰散陳倉北(17)，晴曛太白巔(18)。亂麻尸積衛(wèi)(19)，破竹勢臨燕(20)。法駕還雙闕(21)，王師下八川(22)。此時沾奉引(23)，佳氣拂周旋(24)。貔虎開金甲(25)，麒麟受玉鞭(26)。侍臣諳入仗，廄馬解登仙(27)?；▌又鞓茄?28)，城凝碧樹煙(29)。衣冠心慘愴(30)，故老淚潺湲(31)?？迯R悲風急(32)，朝正霽景鮮(33)。月分梁漢米(34)，春給水衡錢(35)。內(nèi)蕊繁于纈(36)，宮莎軟勝綿(37)。恩榮同拜手，出入最隨肩(38)。晚著華堂醉(39)，寒重繡被眠(40)。轡齊兼秉燭(41)，書枉滿懷箋(42)。

（此言天寶之末，目擊亂離，收京以后，同為近侍，所謂“開辟乾坤正”也。趨行殿，詣鳳翔也。捧御筵，謁肅宗也。愁李廣，哥舒敗績。待張騫，征兵回紇。無臺仗，明皇出奔。虛戰(zhàn)船，西京失守。城七十，河北皆陷。劍三千，軍士潰散。吹秦晉，鼓角震于西方。俯澗瀍，昂星下照東都。董卓、苻堅，指安史。填海射天，惡其不自量而敢于犯上也。此上言安史之亂。助順無前，言眾心所向，陳倉、太白，鑾輿漸近長安。陰散晴薰，太平先有氣象矣。尸積衛(wèi)，慶緒方敗。勢臨燕，范陽可取。還雙厥，天子回京。下八川，關(guān)中盡復。此上言還京之事。奉引，公為扈從。佳氣，喜見舊都。貔虎，指武將。麒麟，指御馬。入仗，朝儀復備。登仙，舞馬仍歸?；ㄑ┏菬煟醮壕吧?。衣冠指臣，故老指民。天子哭廟，悲往事也。百官朝正，慶維新也。此上言回京后景事。分米給錢，朝官之俸。內(nèi)蕊宮莎，禁庭之物。拜手隨肩，并為近臣。晚醉寒眠，與共晨夕。轡齊書在，往來交密也。此上言同朝時情事）。

①《前漢書》應劭注：舊典，天子行幸所止，必先遣靜室，令先按行，清靜殿中。王洙曰：天子行幸所止，曰行殿。②杜審言詩：“帝子王臣捧御筵?！雹邸独顝V傳》：廣擊匈奴，胡騎得廣，置兩馬間，絡而盛之。此與祿山生擒哥舒相似。④張騫使西域，注別見。⑤《哀江南賦》：“非無北闕之兵，猶有云臺之仗?！雹蕖段骶╇s記》：武帝作昆明池以習水戰(zhàn)，中有戈船、樓船數(shù)百艘?！肚锱d》詩：“武帝旌旗在眼中。”借漢言唐，知明皇亦有水戰(zhàn)船矣。⑦庾信詩：“蒼茫風聲慘?！薄抖乓堋罚撼瞧呤?，借用燕破齊七十余城事。祿山擁燕地，其所陷河北二十余郡，多屬齊地。⑧阮瑀詩：“流落恒苦心。”《越絕書》：闔閭葬虎丘，有扁諸之劍三千?！肚f子》：趙文王喜劍，劍客來者三千余人。⑨陳周弘讓詩：“風高噴畫角，云上舞飛梯。”⑩《前漢書》：“昴為旄頭，妖星也。”澗瀍二水，在東都?！端?jīng)注》：澗水，出新安縣南白石山，東南入于洛。瀍水，出河南谷城縣北山，東過偃師縣，入于洛。(11)《漢書》：夏侯勝章句小儒?！对B傳》：董卓按劍叱紹曰：“豎子敢然！”紹勃然曰：“天下健者。豈憔董公！”橫刀長揖徑出，懸節(jié)于上東門.而奔冀州?！多嵦珎鳌罚涸境?，公卿子弟，生長京師。(12)干寶《晉記》：“有識尤之。”王洙曰：苻堅違眾伐晉，遂至破敗。撫畜鮮卑，苻融諫之，不聽，后為鮮卑所敗?！稏|晉紀》：慕容沖攻秦王堅，堅出奔五將山。后秦王姚萇，遣人縊堅于新平佛寺。(13)《山海經(jīng)》：赤帝女溺死東海，化為鳥，名精衛(wèi)，取西山木石填海。(14)《商本紀》：“帝乙無道，為偶人，謂之天神，與之博，令人為行。天神不勝，乃僇辱之，為革囊盛血，仰而射之，命曰射天?！薄妒酚洝罚核瓮踬龋⒀愿锬?，懸而射之，命曰射天。(15)《書》：“咨爾萬方有眾?！蔽捍掮唬骸懊裢槨！?16)《左傳》：“夫戰(zhàn)，勇氣也，一鼓作氣。”(17)《唐書》：鳳翔府寶雞縣，本陳倉，至德二載更名。(18)鳳翔郿縣有太白山。(19)《史記》：“死人如亂麻?！薄逗问险Z林》：祖元珍曰：“悲彭城尸積石梁亭?！鼻辏觾x引兵濟河，東至獲嘉，破安太清。太清走保衛(wèi)州，子儀進圍之。慶緒悉舉鄴中之眾七萬，救衛(wèi)州。子儀偽退，賊逐之，至疊垣之下，伏兵起，射之，賊還走。子儀復引兵逐之，慶緒大敗。(20)《晉書·杜預傳》：“今兵威已震，勢如破竹，數(shù)節(jié)之后，迎刃而解。”(21)《史記》：奉天子法駕，迎于代邸。張正見詩，“雙闕并凌虛?！?22)《詩》：“王師之所?！薄蛾P(guān)中記》：“關(guān)內(nèi)八水?！薄渡狭仲x》：“八川分流?！?23)《漢·郊祀志》：“禮月之夕，奉引復迷?！表f昭曰：“奉引，前導引車?！?24)《漢·光武紀》：“氣佳哉，郁郁蔥蔥?！薄队裨濉罚骸爸苄幸?guī)?！?25)《詩》：“如虎如貔?！辈嚏姡骸敖鸺滓展狻！?26)《杜陽雜編》：代宗嘗幸興慶宮，于復壁間得寶匣，匣中獲玉鞭，鞭末有文曰“軟玉鞭”，即天寶中異國所獻。光可鑒物，節(jié)文端妍。屈之則頭尾相就，舒之則勁直如繩。雖以斧質(zhì)鍛斫，終不傷缺。(27)《齊職儀》：乘黃，獸名，龍翼馬身，黃帝乘之而仙，后因以名廄。王隱《晉書》：宣帝內(nèi)廄馬，一日風靜天霽，有羽鶴飛至廄，化為青衣童子，騎二大馬，乘空而去。【錢箋】上皇教舞馬百匹，銜杯上壽。祿山克長安，皆運載詣洛陽。收京后，當復舊也。夏侯湛《東方朔畫贊》：“棄俗登仙?！?28)馮衍《顯志賦》：“伏朱樓而四望?！?29)江淹詩：“碧樹露阡阡，生煙紛漠漠?！?30)漢樂府：“臣吏衣冠?！标憴C詩：“慘槍恒鮮歡?！?31)《西征賦》：“訊諸故老?！薄犊讌沧印罚嚎鬃印肚鹆旮琛罚骸拔┮杂绹@，涕霣潺湲。”(32)《記》：“有焚先人之廟，則哭三日。”《舊唐書》：太廟為賊所焚。子儀復京師，權(quán)移神主于大內(nèi)長安殿。上皇還，謁廟請罪。肅宗素服，向廟哭三日。應璩書：“悲風起于閨門。”(33)《新書》：乾元元年正月戊寅朔，上皇御宣政殿，授皇帝受命傳國寶。(34)王洙曰：梁漢間所出儲米，月分廩給也。謝承《后漢書》：章帝分梁漢儲米給民。(35)《漢書》：本始二年春，以水衡錢為平陵徒民起第宅。應劭曰：“水衡與少府，皆天子私藏?！毙炝暝姡骸敖鸲剿忮X?！?36)內(nèi)蕊、宮莎，乃大內(nèi)所種花草。從亂后見之，故喜溢于詞。纈綿，特借以比況耳。盧注解作宮衣之花草，非是?！墩f文》：“纈，結(jié)也，系彩繒為文也。”杜牧之詩：“花塢團宮纈。”韓退之詩：“碎纈滿紅杏?！本銓俳栊握Z。(37)《漢書》顏注：“莎，即青莎草?！薄稜栄乓怼罚骸吧?，莖葉似三棱，根周匝多毛，名香附子?！薄妒斑z記》：方丈山有莎蘿草，細如發(fā)，一莖百尋，柔軟香滑。束皙《餅賦》：“弱似春綿，白若秋練?！?38)恩榮，承月分二句。出入，承內(nèi)蕊二句。謝靈運詩：“何以報恩榮?！薄稌罚骸鞍菔只住！薄队洝罚骸拔迥暌蚤L，則肩隨之。”(39)陸云詩：“思樂華堂，云構(gòu)崇臺。公王有酒，薄言饗之?！?40)《后漢書》：藥崧家貧，為郎，獨直臺，無被，枕杫。帝聞而嘉之，詔給帷被皂被。(41)古詩：“何不秉燭游?！?42)【趙注】書任，言在禁掖時往來尺書也。

每覺升元輔①，深期列大賢。秉鈞方咫尺②，鎩翮再聯(lián)翩③。禁掖朋從改④，微班性命全⑤。青蒲甘受戮⑥，白發(fā)竟誰憐⑦？弟子貧原憲⑧，諸生老伏虔⑨。師資謙未達⑩，鄉(xiāng)黨敬何先(11)？舊好腸堪斷(12)，新愁眼欲穿(13)。翠干危棧竹(14)，紅膩小湖蓮。賈筆論孤憤(15)，嚴詩賦幾篇？定知深意苦，莫使眾人傳。貝錦無停織(16)，朱絲有斷弦(17)。浦鷗防碎首(18)，霜鶻不空拳(19)。地僻昏炎瘴(20)。山稠隘石泉(21)。且將棋度日(22)，應用酒為年。典郡終微眇(23)，治中實棄捐(24)。安排求傲吏(25)，比興展歸田(26)。去去才難得(27)，蒼蒼理又玄(28)。古人稱逝矣(29)，吾道卜終焉(30)。隴外翻投跡(31)，漁陽復控弦(32)。笑為妻子累(33)，甘與歲時遷。親故行稀少(34)，兵戈動接連(35)。他鄉(xiāng)饒夢寐(36)，失侶自迍邅(37)。

（此言方登仕籍，旋被謫遷，在嚴、賈不免憂讒畏譏，在己則又衰頹羇旅，所謂“榮枯雨露偏”也。元輔，言相位。大賢，指嚴賈。勢可秉鉤，而連翩放逐，此敘兩公外除。朋從承上，性命起下。青蒲受戮，疏救房琯。白發(fā)誰憐，孑身寥落也。公以原憲、服虔自處，而后輩嫌其貧老，因言師資雖不敢居，鄉(xiāng)黨獨不當先敬乎。此上，自敘失官窮老。舊好新愁，故人遠去。巴棧岳蓮，兩州時景。賈筆嚴時，兩公才思。意苦莫傳，恐被指摘也。下四，申明此意。無停織，曲為羅織。有斷弦，易遭傷毀。浦鷗，喻二公之受侮。霜鶻，比讒人之肆毒。地僻指岳，山稠指巴。至此而藉棋酒，亦無聊甚矣。典郡，指州刺史。治中，指州司馬。安心而受外吏，托興而念歸田，則一官不足戀矣。此上，敘嚴賈遠謫。去去，惜二公之才。蒼蒼，嘆二公之遇。稱逝，當見幾而作。卜終，言無意用世。隴外，公所居。漁陽，思明地。憂控弦，故覺妻子為累。遠投跡，故與歲月俱遷。親故二句，又申控弦。他鄉(xiāng)二句，又申投跡。失侶，憶二公也。此上，自敘客況凄涼）。

①成公綏詩：“尹為媵臣，遂作元輔?！雹凇对姟罚骸氨鼑x?！雹邸痘茨献印罚骸帮w鳥鎩羽?！痹S慎注，“鎩，殘羽?！苯⑺迷姡骸膀?qū)馬一連翩?！雹芙?，禁庭有左右掖門也。張華詩：“朋從自遠至?！雹荨冻鰩煴怼罚骸捌埲悦趤y世?！雹蕖稘h書》：元帝欲易太子，史丹直入臥內(nèi)，伏青蒲上泣諫。服虔曰：“青緣，蒲席也?！雹咦笏荚姡骸榜T公豈不偉，白首不見招。”⑧原憲，注見本卷?！肚f子》：“天地豈私貧我哉。”此貧字活用。《趙充國傳》：“充國請行，上老之。”此老字活用。楊誠齋謂實字而虛用，是也。⑨《后漢·儒林傳》：服虔，字子慎，少入太學受業(yè)，有雅才，著《春秋左氏傳解》行于世。顧炎武曰：古文經(jīng)史，皆是寫本，久客四方，未必能攜。一時用事之誤，自所不免。詩云“諸生老伏虔”，本用濟南伏生事，伏生，名勝，非虔。后漢有服虔，非伏也。⑩《老子》：“善人，不善人之師。不善人，善人之資。”此所謂師資。《世說》：孔融見李膺曰：“先君與老君有師資之道。”(11)《孟子》：“鄉(xiāng)人長于伯兄一歲，則誰敬？”敬何先，即《壯游》詩“坐深鄉(xiāng)黨敬”之意。(12)《左傳》：“未繼舊好?！滨U照詩：“待子心腸斷?！?13)隋王眘詩：“新愁還復多。”(14)棧，用竹編。竹枯干，則棧道危矣。(15)《漢書》：“賈君房下筆，言語妙天下?！辟Z筆本此?！沮w注】南史有三筆、六詩。《杜臆》引《老學庵筆記》云：賈筆，謂賈之文。南朝詞人謂文為筆，故《沈約傳》云：“玄暉善為詩，彥升工于筆，約兼有之?！绷汉單恼撐恼轮自唬骸霸娂热舸?，筆又如之。”《任昉傳》又有沈詩、任筆語。故杜以“賈筆”對“嚴詩?！倍拍烈嘣疲骸岸旁婍n筆愁來讀，似情麻姑癢處搔?！币嘁u南朝語。余謂賈筆句，借用長沙痛哭流涕語。至嚴詩句，則借嚴助事。按：助傳云：作賦頌十數(shù)篇。賦、頌，皆詩之流也?！稘h書·司馬遷傳》：“韓非囚秦，《說難》、《孤憤》?！?16)《詩》：“萋兮斐兮，成是貝錦?！薄豆{》云：“喻讒人集己過，以成于罪，猶女工之集采色，以成錦文?！?17)鮑照詩：“直如朱絲繩?！?18)曹植書：“不能摧身碎首，以答厚德?！薄侗阕印罚骸跋⑶菟l(fā)憤而碎首?！?19)又：“空拳入石?！薄兑琢帧罚骸翱杖帐?。”(20)隋王胄詩：“五嶺常炎郁，百越多山瘴。”炎瘴，屬岳州。石泉，屬巴州。(21)唐茂州有石泉縣，今四川龍安府屬縣?！侗鄙揭莆摹罚骸笆识聬?。”(22)何遜詩：“離離堪度日?！?23)《后漢·黃香傳》：“典郡從政，固非所堪。”又張酺疏：“剖符典郡，班政千里?！?24)《晉·職官志》：州置別駕、治中、從事。杜氏《通典》：治中，舊州職也，隋時州廢，遂為郡官。開皇三年，改治中為司馬，唐武德初，復為治中，高宗即位，改諸州治中并為司馬?！惧X箋】《梁書》：陸閑為揚州治中，辭職，高祖聽與府司馬換廨居之。甄皇后樂府：“莫用賢豪故，捐棄素所愛?！?25)《莊子》：“安排而去化，乃入于寥天一?！卑才?，安受造物之推排也。杜定功曰：莊子嘗為漆園吏，楚威王聘之，欲以為丞相。謂使者曰：“亟去，無污我?！惫试话晾簟９痹姡骸捌釄@有做吏?！?26)詩有六義，三曰比，四曰興。張衡《歸田賦》注：順帝時，閹宦用事，衡欲歸田里，作《歸田賦》。(27)蘇武詩：“去去從此辭?！薄墩撜Z》：“才難。”(28)《莊子》：“天之蒼蒼，其正色耶？”《老子》：“玄之又玄。”(29)《漢書》：楚元王敬禮穆生，常為設(shè)醴，及王戊即位，忘設(shè)醴，穆生退曰：“可以逝矣?！彼熘x病去。(30)《史記》：西狩見麟，仲尼曰：“吾道窮矣。”《國語》：子犯知文公之安齊，而有終焉之志也?！锻豸酥畟鳌罚撼醵烧憬阌薪K焉之志。江總《修心賦》：“卜居山陰卻陽里，貽厥子孫，有終焉之心?！?31)《莊子》：“多物將往，投跡者眾?！睋P雄《解嘲》：“擬足而投跡?！?32)漁陽，即范陽。時史思明復反。《嚴安傳》：“鍛甲摩劍，矯箭控弦。”(33)《修心賦》：“庶忘累于妻子?！?34)陸機《嘆逝賦》：“追計平生同時親故?！?35)左思《蜀都賦》：“桑梓接連?！?36)謝靈運詩：“夢寐仁歸舟?！?37)《易》：“屯如邅如?！弊笏荚姡骸坝⑿鄱噢勥??！?/p>

多病加淹泊，長吟阻靜便①。如公盡雄?、冢驹诒仳v騫③。

（一云：“公如盡憂患，何事有陶甄?！狈疲喝绻M雄俊，何事負陶甄。末用賓主并收，自嘆而望人也。加淹泊，留滯他鄉(xiāng)。阻靜便，意不自適。雄俊騰騫，言二公之才不能終抑。其后賈果為散騎常侍，嚴亦為劍南節(jié)度使。此章，八句起，四句結(jié)，中兩大段各四十四句）。

①靜便，注見首卷。②曹植《七啟》：“雄俊之徒，交黨結(jié)倫。”③騫崩之騫，音褰，馬腹病也，在先韻。春騰之騫，音軒，烏飛舉也，在元韻。孫愐謂騫字不可入先韻。【朱注】考《漢書》“斬將事旗”，注云：“搴，取也。”《韻會》：“搴，古通作騫?！倍旁娪谩膀v騫”，蓋以騫取為義。今按《考工記》：“梓人為筍■，小體騫腹?！弊ⅲ骸吧硇。箍s可以騫舉也?！币嘧飨婆e之義，及考宋鄭庫《古韻》，則真、文、元、寒、刪、先，六韻皆協(xié)先音，即作騰騫，亦自合也。前章寄高岑，語無悲憫，以彭州、虢州，乃除授也，故曰“諸侯非棄擲，半刺已翱翔?！贝苏录膰蕾Z，詞多感概，以巴州、岳州，乃貶謫也，故曰“典郡終微眇，治中實棄捐?！蓖还俾殻~語不同，意各有為耳。后段歸田，以目前境界言。騰騫，以將來遇合言。上下自不相背。

羅大經(jīng)曰：楊子幼以“南山種豆”之句殺其身，此詩禍之始也。至于“空梁落燕泥”，并“庭草無人隨意綠”句，非有所譏刺，徒以雕所工巧，為暴君所忌嫉，至賈奇禍，則詩真可畏哉。少陵《寄賈至嚴武》詩云：“賈筆論孤憤，嚴詩賦幾篇。定知深意苦，莫使眾人傳。貝錦元?？?，朱絲有斷弦。浦鷗防碎首，霜鶻不空拳。”蓋深戒之也。劉禹錫種桃之句，不過感嘆之詞耳，非甚有所譏刺，然亦不免于遷謫矣。

楊德周《讀杜漫語》曰：“世情只益睡”，是閱世語。“吾生亦有涯”，是達生語?！澳袃盒刑幨牵妥佣飞韽姟?，是真閱歷語?！拔锴橛瓤梢?，詞客未能忘”，是真聲氣語?！百鍛诧?，漁父忌偏醒”，“心徽傍魚鳥，肉瘦怯豺狼”，必身經(jīng)憂患，才曉讀斯語?！岸ㄖ钜饪?，莫使眾人傳。貝錦無?？?，朱絲有斷弦”，必身罹讒謗，才曉讀斯語。
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