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詩的表現(xiàn)手法看,此篇盡管用的是賦法而沒有比興成分,但寫來跌宕有致,馬的形象既生動傳神,對魯君的頌美也點到即止,沒有過分的張揚,一切都溫而不火,流暢自然,這在《頌》詩中實不多見。全詩先將直接歌詠的對象群馬置于廣闊無邊的原野這一環(huán)境背景,且冠以“駉駉”這一表形態(tài)的疊字形容詞,這樣篇首就鼓蕩著一種矯健強悍的氣勢。接著,“薄言駉者”一句略按,往下介紹馬的品種,馬的品種繁多正可作“思無疆(期、斁、邪)”一句的注腳,為下文的贊頌作了有效的鋪墊?!耙攒嚒痹圃?,又以帶疊字形容詞的句子詠馬之善于駕車疾馳,與上文的“駉駉牡馬”句相呼應,而句中“馬”字不出現(xiàn),疊字詞前后位置不同,又見出章法上的變化。最后,由寫馬轉(zhuǎn)為贊美魯君,但贊美魯君仍緊扣住詠馬,結(jié)尾一絲不茍。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,全篇的脈絡很分明,作者的寫作技巧很純熟。不妨說這是現(xiàn)存最早的專詠馬的詠物詩,后世詠馬之詩大致也是這樣從馬的形體(這在此篇中主要是通過寫馬的毛色表現(xiàn)出來)、馬的動勢、馬與人的關系這幾方面落筆的。作為詠物詩的雛型,它已顯得相當完美。一些讀者會有此疑問:這樣一首具有《國風》風格的詩,為何不在《國風》中?魯詩不稱《風》而稱《頌》,前引孔穎達疏實際上已作了說明,原因是魯為周公長子伯禽的封國,周室重視周公的功績,尊魯若王,天子巡守采諸國之詩以觀風,遂不及魯詩。
從詩的歷史文化意義上說,此篇以牧業(yè)的興盛作為治國有方的一大業(yè)績,反映出那個時代對馬政的重視。據(jù)文獻記載,在周代的“六藝”中,就專門有“御”(駕馬車)這一藝,周穆王也有駕八駿遨游天下四方的傳說。春秋中期,車戰(zhàn)仍是戰(zhàn)爭的主要手段,一輛兵車需四匹馬牽引,因此國家軍事力量的強弱,必然與馬匹數(shù)量密切相關,大國號稱“千乘之國”,良有以也?!皣笫拢陟肱c戎”(《左傳·成公十三年》),馬政于是成為軍國要務,各國諸侯都十分重視養(yǎng)馬,這在《詩經(jīng)》中也有所反映,如《鄘風·定之方中》就贊揚衛(wèi)文公“秉心塞淵,騋牝三千”,而《魯頌》更是篇篇寫到馬,《魯頌·駉》自不待言,《魯頌·有駜》則詩題就是馬肥壯之貌,《魯頌·泮水》有“其馬蹻蹻”句、《魯頌·閟宮》有“公車千乘”句。在此篇中,寫到不同毛色的馬的品種有十六種之多,可見馴馬養(yǎng)馬這一業(yè)的發(fā)達。而考之典籍,以毛色定名的馬還遠不止這些。語言學家們認為:某一民族語言中哪一屬類事物的名詞特別多,就反映出此民族在該方面的知識特別豐富,與該類名詞有關的科學技術特別發(fā)達。中國上古時期牲畜命名的多樣化,正反映了畜牧業(yè)的高度發(fā)達,這也是中華民族可以為之驕傲的事。